阳春台赋并序
宋大儒朱晦庵先生疏毛诗《葛覃》曰:"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夫事寓乎情,情溢於言。事之直而情之婉,虽不求其赋之工而自工矣。屈宋《离骚》,历千百年无有讥之者,直以事与情之兼至耳。下逮相如、子云之伦,赋《上林》、《甘泉》等篇,非不宏且丽,然多斫词踬於事,而不足於情焉。虽然,亦岂易及哉!予荷皇上恩封安陆。距国之西数十步许,而有山兀然,乃旧阳春台址。尝肃官僚登之,见其山川献秀,云物纡清,诚可乐也。而或乐纵心侈,恶乎殿治以图报哉。因赋其事以自儆,而情之婉否,虽予亦不之知焉。赋曰:
赫皇祖之贻谋兮,树磐石之长策;累大造之德基兮,蕃螽斯之蛰蛰;咸明显以康乂兮,递世王之相袭;匪轨度之式遵兮,曷山川之国邑。予仰祖考之丕烈兮,膺金册其辉煌;受赤社之介封兮,宅楚壤以恢疆。聿司空之告成兮,秉玉节而辞天王。浮大江以戾止兮,抚形势而镇定乎一方。夐贤哲之多遗址兮,伟阳春台之佳丽;嗟郢客之歌《阳春》兮,曲窈渺其谁继;虽伊人之不作兮,岂无来者之风致;睹斯台之凌跨宇内兮,萃群秀其无际;近日月之耿光兮,延照临以开霁;焕云霞之精采兮,烨锦绮之相缀;献峰峦天外兮,翠盘叠如群髻;朝汉水沃闾兮,奏万里而迢递。卉木林而蓊蔚兮,排筼筜与松桂。驯鸟兽以翔鸣兮,曷禁弋人之媒翳;慨崇台物色之舒变兮,振古初以迄今;纷智愚之异趋兮,杳不知其何心。或遭谗贼而弗已兮,欲回君意而自沉;或赋神女而匪诞兮,款规君荒淫;或奔吴报楚而惨及黄垆兮,宁忠贞之不卒!或倚秦墙而乞师兮,竟免宗国颠蹶;或强谏惧兵兮,柔从君而自刖;或指方城而盟绥德兮,挫齐威之矜伐。要之,霸不足以恃兮,纯王道斯无阙;混王霸之莫辨兮,间诚伪之不容发;并是非於烟消兮,惟兹台之存。台控古今之奇胜兮,何人事之足云;惟国之有台兮,观察灾祲;而兹台之遗兮,恐盘游而莫之禁。噫!非朝廷之所封兮,予亦何得而有之?凛皇训之可畏兮,寅夙夜以守之。侈姑苏之殚力兮,荒麋鹿之可悲;美章华之集怨兮,攘众心之悉离;止九层之危兮,嘉晋灵之纳谏;贮铜雀之歌舞兮,憯曹瞒之倾患;窃独以自鉴兮,慄惴惴其匪康。慎刑德之协中兮,敢违汩乎天常;泯怨诽之不作兮,惠人心矫攘;屏宵人而弗迩兮,亲方正之与贤良;惩台榭之荡心兮,息广厦而讲虞唐;奏《南风》之弦兮,赓《阳春》以超轶。歌《湛露》之章兮,感《旷泽》以怡悦;思对扬之莫既兮,罄予心之惓惓。勉保障之无怠兮,庶几慰九重之恩怜。巩皇图不拔兮,屹如山石之不震焉。流天潢之滚滚兮,光玉牒之绵绵。匹皇休於亿千万载兮,岂直一台之可传。谇曰:皇恩霪封,享封国兮;台观奇丽,乐无极兮;盘游弗制,基祸慝兮;居今鉴古,勉辅翊兮;恪度殚心,酬圣德兮。
弘治十年丁巳冬十一月吉旦,大明兴王书于中正斋。
汉江赋并序
天地间为渎者四,而汉江居其一,发源于兴元之嶓冢,经汉中,拂郧襄,逾郢合潜沔,至大别出江,而朝宗于海。诚荆南之险壮,而人臣之输忠者取鉴焉。夫汉尝浡潏于唐,平于伯禹,职方于皇明,古今冒厥利。吾幸宅于此,实襟带之,固将资忠于藩屏,以副九重眷托之心。而禹之明德,盖亦不可忘者耶。因作《汉江赋》,若郭景纯、木玄虚、成公绥之江海河赋,殆未易追踪者也,见者其无诮焉。
赋曰:沕妙有之肇播兮,辟天地于崇卑。贯岳川之血脉兮,距濮铅而泒兹。殷广汉之涴演兮,混灵源于嶓冢。穴磎谷之浚纡兮,潝洪流而汹涌。削万里而直下兮,曷沙礐之能壅。溯天灵而之唐叶兮,浩降洞其师悚。淼地轴之浸涵兮,咨民居之匪康。纠龙蛇于一壑兮,毒吞噬而巢窟其彷徨。帝命禹作司空兮,承鲧父以遏怀襄。殚神思之焦劳兮,信决导之有方。忘挂冠而惩入门兮,卒熙绩于平成。屏沉气与灾燀兮,洽文命于八纮。胚亿兆世之利兮,孰遗明德之芳馨。畅至泽之浸远兮,遹支裔之类休明。何辛受之汩常兮,染慆淫于斯邦。艳游女之靡丽兮,涤新化于文王。纷淑慝之系于积习兮,夫岂汉水所渐濡。瀹元气之精华兮,协氤氲而敷腴。挺人物之瑰奇兮,郁隐显而异需。孕吉甫之文武兮,顺履霜之孝子。淬德公之峻操兮,藻水鉴之雅士。表向宠之淑均兮,烈习珍之为汉鬼。老柬之之相才兮,壮柳浑以书生而知万里之军情。兴子美之忠爱兮,抗浩然之幽贞。劲张问之拒新法兮,矫孟珙之衂金师。歆叔敖之政教洽穆兮,谔季良之谏随。义昌宗八世同居兮,众三千口而无异别。秉彻之之公清超迈兮,八割符而七持节。毅连万夫之骂贼兮,瘁庭芝之勤王。艾汉阴臾之戒机心兮,炳文考之图灵光。羌人杰之降生兮,固长川之所经纬。彼麟羽之蕃息兮,其亦余润之分美。背负鼋鼍之屃赑兮,目比鲽魪而不相离。鬛鼓鲲鲸之腾簸兮,翼飞鳐赢于天池。锐蛇尾之鯥兮,翅鸡尾之鲦。曳六足之鮯兮,戴八极之蹭神鳌。文屋瓦之蚶兮,声婴儿之(鱼加帝)。转车轮之鲎兮,覆金铫之魮。牣鲨鲿鰋鳢之琐碎兮,咸亭育于中而无遗。嗟生生之不穷兮,复飞动之繁滋。匹嘤渚之雎鸠兮,群在淙之凫鷖。唼来宾之鸿雁兮,号凄清之鹍鸡。介戢翼之鸳鸯兮,下振振之鹭。委胎化之仙禽兮,多能鸣之鹜。泽虞长鸣而不去兮,象主守之官。雝(渠鸟)之行且摇兮,况兄弟之急难。(上枚下鸟)一足而(鸟犬)三目兮,又有两首之叠鸟。鸟箴似鱼而要鸟似鸡兮,鷩入水而为蛤。水狗(马孛)马,厥类孔多。石虫去神蜧,各各含和。或凑集于浅濑兮,或浮泳于沧波;或啄攫于稻梁兮,或容于与茆莎。漾江篱之旎旎兮,馥汀兰之蕤蕤。盈藒车之披披兮,曾不与蒗薉而因依。揭葭菼之长洲兮,濯涤荡以千陂。荫荷芰之万顷兮,错包茅而贡之。人徒知物产之富盛兮,抑讵识乎玄德之灵长。出汉中之百折兮,经郧国之阳。导均丰而汇襄郢兮,领潜沔而萦带乎沧浪。沃蒸渟滀于梦泽兮,然后泻大别而东驰于扶桑。濊沄沄以沨泛兮,荡日星于无极之底。浏测测而细罔渗漏兮,迥不知容量之几。(氵葛)洌洌以自洁兮,入百谷之潢潦而不滓。渹涌漷潏以奔放兮,遵咸池而后止。形委蛇以跨南北兮,蜿若白虹之偃仰。时澎湃而撞崖壁兮,突如铁骑之攘抢。终妥帖而静虚兮,虽包荒而不容乎魍魉。唯虬龙之蟠骧兮,韬珍贝之陆离。秘灵祇之幽踪兮,吐云雨而渺弥。升一元于太虚兮,袭往来之不息。亮天工而利民物兮,伊谁之绩?躬八年之胼胝兮,曰伯禹之力。欣戴永永兮,曷维其斁。肆皇明之剖符兮,奄茫茫之禹迹。沛汪惠之旁洽兮,暨祝融之宅。肃藩岳之修贡兮,敢隳厥职。乃歌曰:纪南国兮,汉之浮。禹所治兮,安若流。民世世兮,奠室畴。爰宅兹兮,亦何求。王家其乂兮,皇德是酬。
谢恩赐宝石
圣皇御极兮,德孚元造。天不爱道兮,地不爱宝。宝玉腾辉兮,滇池之山。南夷重译兮,来享于天颜。美逾赵璧兮,陋厥商环。九重仁亲兮,维我之颁。永保勿替兮,于宣于蕃。敢玩细娱兮,愒臣之艰。
山人劝酒
岩峦嵚崟,桂竹翳郁。山中风景旷且幽,斯人嘉遁何充诎。松花作酿菌作殽,咀味玄英轻万物。碧瞳古貌俨神仙,笑看凤翥甘蠖屈。无心被山龙,不愿悬铜鱼。鸾鹤为吾驭,天地为吾庐。逍遥二三友,劝酒谈古初。一枰日月速,片石松云虚。烟霞老曲糵,谁其聘安车?玄(纟熏)蠹玉府,侧士无短綀。
千里思
君归长安去,我留穹庐傍。相思不可极,胡云但茫茫。
君应锡茅土,我独随牛羊。孤恩骨肉尽,千里摧肝肠。
君马黄
君马黄,我马骢。君马能跃涧,我马能追风。
千里材能总相若,戮力沙场助枭略。
马尚同心无忌猜,何故人情不如昨。
枯鱼过河泣
万族各全形,尔鱼何半面。昔充越王珍,才食弃涢(氵眄)。
造化曲包涵,存生体还变。寄语众鲲鲵,慎勿忧密罥。
王政协仁元,恩波流赤县。臧伯谏如棠,斯言孰为玷?
凤台曲
凤凰几时来,郁郁巑高台。仙人两不见,浩荡空怀哉。
玉箫岂奏雅,金骨还成灰。何如豳公化,女蚕力田垓。
幽涧泉
月色满几,梅花横楼。调绿琴兮纾郁忧。古涧窈窕,寒泉咽流。凄严霜之在野兮,动逐子之悲愁。漭海水之澒洞兮,号百兽而吟潜虬。纷玄思之淡雅兮,涤邪秽以天游。既而白雪散漫,猗兰春柔。收众妙於一阕,余音殷宇宙而长留。幽涧泉,思雍周。
阳春曲
东郊微霭摇晴光,野棠笑日流余香。点红幄翠莺梭黄,苍池水暖沉鸳鸯。沉鸳鸯,君少留。鸿惊龙矫艳春媚,玉箫金缕倾朱楼。欢娱直欲挽西日,谁先民事陈公刘?
前有樽酒行
碧云芳树环高台,锦光玉质花成堆。野香散漫春未回,红浮琥虾头杯。倾怀一饮豪气恢,谁教寂寞心如灰?歌蟋蟀,奏清徵。丈夫欢乐须及时,不戒荒耽祸由始。
长相思
长相思,渺何方。帘栊夜悄流蟾光,莎鸡唧唧依象床。绣衾珀枕对无语,数声鸿雁飞天霜,所怀不见空七襄。紫塞三秋飘断蓬,黄河万里凝层冰。天寒地冻身独苦,兰房迥隔心劳增。长相思,愁伶仃。
秋 思
霜风射林薄,野肃天光清。山山响木叶,浦浦凋苹英。
惟有西潭菊,岁晏凌孤贞。感此节物意,谁能变初情。
秋夜思
夜肃天宇清,四顾心郁纡。
佳人在华野,何时共欢娱。
荆州歌
楼船将军击昆明,荆州剽士从南行。
诏夷三旬犹未平,夫归无日心怦怦,春江绿树莺一声。
高句骊
黄襦冠章甫,觱篥吹桃枝。
风流承八条,柔谨推东夷。
白鼻騧
珠缨紫貂裘,气溢秦公子。
醉跨长安白鼻騧,挑挑可似麟之趾。
沐浴子
殷汤昔铭盘,周武鉴丹书。
兢兢澡心欲,曷以圣自居。
矧彼下愚人,积秽不思祛。
长安陌
紫陌吹香风,豪华翕交欢。
人情一朝易。平地生波澜。
塞下曲
热海涨秋沙,寒云卷雪花。檀车腓困卒,铁马跃悲笳。
蹴踏灵山碎,瞻言紫极遐。都延虽革面,未敢顾私家。
结袜子
感君优渥如昊天,君仇未复心拳拳。
白登黄屋督亢地,此身齑粉那复怜。
渌水曲
日暖风色恬,渌水无横波。
层云勿暮合,怅望其如何!
游女曲
岘山何青青,汉水流不息。
烟花三月时,游女还如昔。
相逢行
谁言道路宽,中隘不容毂。
行行逢故人,虎步还鼠伏。
古玉阶怨
秋月明锦窗,秋风飒琪树。
徙倚步庭阶,天河寂西注。
鼓吹曲
皇家廓宇宙,大道通华鞮。盘纡海岳壮,照耀楼台迷。
歌钟彻晓夜,骑毂喧东西。文蕤礼乐焕,武服干戈齐。
侯王肃星拱,环雉来山梯。舞仪感麟凤,跋扈诛鲸鲵。
鼓笳云日清,剑佩公卿跻。天子锡恺乐,泮涣声凫鹥。
胡无人
秋高马肥弓力强,兵骄乌集天山傍。羽书日夜走函谷,将军建节临朔方。兵陈险要人心协,天地风云时辟阖。鱼服斜装金仆姑,虎帐周施铁渠答。壁垒高坚山不移,戈鋋森耀敌可糜。敌可糜,胡自款,系胡之颈断胡腕。扫清杀胡林,筑削降胡城。胡无人,四海宁。
丙辰重阳登从岵山
采采黄花,含元厚壤。秀色凌寒,自诒幽赏。
人之贞脆,亦在所养。忠孝格天,岂曰虚奖?
恩赐祭器
古礼久已废,淫祀渎明神。圣主秉制作,器数咸有伦。
郊社肃天地,佾彻严君臣。予忝派支胤,分封笃亲亲。
山川与社稷, 宗祀训虔寅。名器自天锡,在国维时陈。
樽罍范龙象,门屏列铜人。对之极斋洁,曷敢垢心身。
天神有昭戒,地祇格精禋。苟或事非礼,适足为神嗔。
大哉一王法,缉熙引千春。
恩赐响器
朝廷重等威,匪亲曷可得?我忝缔宗人,鼓吹於焉锡?
笳声沸云天,部伎罗江碛。国容信壮哉,何以答宸极。
恩赐帐房
葭莩赖宣义,祗肃归南藩。皇涂列翠幄,感此覆帱恩。
卿云上龙服,旭日明牺尊。垂庥百千代,保障孰敢喧?
恩赐辂车
圣王笃亲亲,壮威不吾惜。彤车亦见贻,负荷恒踧踖。
委迟越江汉,万里饶光泽。对扬矢河山,皇穹见肝膈。
恩赐彩轿
连枝万里别,跬步独系怀。肩舆丽丹雘,宠赐颁天阶。
逍遥体虽安,感激心无涯。千秋淬长剑,为国歼虎豺。
恩赐藏经
先王迪彝伦,释老谈虚寂。枝辞入人深,其源遂难塞。
文蕤盛东观,九流亦纷积。二藏兼赐予,要析归皇极。
小孤山
鸿濛奠群山,融结各异象。灵秀钟小孤,屹立长江上。
寒光溜碧虚,峻势临厚壤。松挂紫虬髯,石垂玄虎掌。
巉岩迥天造,莹拔肃人仰。匪直秉严凝,时亦开阔朗。
专精拱朝暾,辉水光宿莽。亭亭豁真奇,俾我凌遐想。
想望凛眉发,安能一跻往。缅怀乐山者,於焉独心赏。
赏后栖白云,驰思中瀁瀁。赏彼致甘霖,泽此疲民广。
送黄新等还京
皇祖浃深仁,云孙荫芳德。辉辉金玉枝,星罗蔚蕃域。
我沐大造仁,启宇式群辟。简命帷幄臣,送我之楚国。
自秋徂冬春,夙夜靡遑息。霜露几沾濡?风波赖冯翼。
于今肃言迈,抚景动遐忆。花气郁天香,树杪笼云色。
遥遥上神京,宠眷恩罔极。三宫问懿亲,为言陈膂力。
愿将忠孝心,永永传无斁。
恩赐铜鼓
赫弈皇威震遐迩,雕题鹗瞰谁干纪?
安危倚伏难豫图,武备常修肯容弛。
爽鸠董冶橐炎烟,铜液飞珠泻红水。
铸成戎鼓声铿鍧,武库藏之颁武士。
军前三击勇气腾,百万犬羊心尽死。
攘夷不独器械精,将贤卒锐君能使。
我虽宗戚亦何劳,朝廷锡我良有以。
我拜持之履封国,庶镇南荒报天子。
恩赐犀角
谁截生犀头上角,文理通天大盈握。
只应镂带予贤臣,何意微藩预优渥?
尝闻此角功用奇,可充药屑苏疮痍。
又闻此角性灵直,燃之照水惊鬼蜮。
圣皇特赉岂无因?欲销邪慝医疲民。
周公训戒亦已熟,敢饰无益孤深仁。